家人在,年味就在,無論是在哪裡。
每到年關將至,《三聯生活周刊》都會開啟一段美食之旅。我們對記憶中的味道魂牽夢縈,於是有了《最想念的年貨》系列。我們無法抵擋遠方美食的誘惑,於是在2017年,《環球尋味記》開始啟動。今年這個系列進行到第三年,我們繼續放眼世界,踏上漫漫旅途,去義大利、法國、丹麥、印度和紐西蘭尋找美味。
歐洲有著豐富的美食資源,因此成為我們此次尋味之旅關注的重點。在這片土地上,風水素來輪流轉:從高級料理(Fine Dining)的角度來講,義大利是法國的源頭。16世紀,義大利公主凱薩琳和法王亨利二世結婚,有整個佛羅倫斯廚師團隊來陪嫁,把宮廷法餐提升為一場精緻的儀式。
法國羅亞爾河谷地區最著名的城堡之一——舍農索城堡(賈睿 攝)
而現代餐廳(Restaurant)則誕生在法國。法國大革命後,那些宮廷御廚流落民間。巴黎在10年間就湧現出500多家餐廳。高度競爭的餐飲業讓法國接下來的幾個世紀裡名廚輩出。從馬利-安東尼·卡瑞蒙(Marie-Antoine Carême),到奧古斯特·埃斯科菲(August Escoffer),再到保羅·博古斯(Paul Bocuse),法國的廚房成了歐洲各國廚師的「朝聖」之地。接著西班牙的費蘭·阿德里亞(Ferran Adrià)以分子料理橫空出世,「鬥牛犬」餐廳(El Bulli)變得一座難求。不過,今天備受矚目的地方又變成了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曾經師從阿德里亞的雷尼·雷德澤皮(René Redzepi)以諾瑪餐廳(Noma)開啟了北歐烹飪的新篇章。
丹麥哥本哈根,諾瑪餐廳的菜園營造著「在食物原產地」的就餐體驗(於楚眾 攝)
如何在旅途中選擇高級料理的餐廳進行體驗?米其林星級指南提供了參考,但並非吃遍三星餐廳就是一個食客的全部追求。三星評價,表明食物和服務接近完美,但它也可能意味著循規蹈矩與缺乏趣味。
義大利,艾米莉亞-羅馬涅的傳統餐廳里,豬肉類菜肴總是很受歡迎(張雷 攝)
甜品在義大利的餐桌上必不可少(張雷 攝)
我的同事黑麥去的是丹麥。他起初很為雷德澤皮這位「無星的國王」鳴不平——諾瑪關門之前是兩星,2018年重新開業時還未趕上米其林的評審時間,處於無星狀態。為什麼原來只達到兩星?一個原因大概是在服務上,服務員很少為客人更換盤子。但這些都不影響餐桌上那時而細膩、時而壯觀的用餐感受。
丹麥哥本哈根,米其林一星餐廳Formal B的小龍蝦配胡蘿蔔和時令蔬菜(Formal B供圖;攝影師 Jonas Buhr)
丹麥哥本哈根,米其林一星餐廳Formal B的沙棘驚喜(Formal B供圖;攝影師 Jonas Buhr)
黑麥覺得,廚房大門永遠都是兩個世界的分割線,廚師能保護好自己的廚房文化才是第一位的。諾瑪已經成為北歐極簡主義和少烹煮(Less Cook)的代名詞,雷德澤皮的地位無法撼動。回頭想想看,兩星反倒能讓一個餐廳處於最佳狀態:它尚無須營造奢華的環境,也不必購買名貴的食材。作為主廚,更不用像三星廚師一樣終日如履薄冰,操心每一個菜品的細節。這其實是一段值得珍惜的美好時光。
丹麥哥本哈根,天竺葵餐廳後廚的廚師們(於楚眾 攝)
能夠找到一家能打動自己的餐廳很有必要,無論是有幾顆星。我的另外一位同事駁靜去的是法國。在巴黎這個「宇宙美食中心」,各個高級餐廳想破頭來進行創意,經常廝殺得血雨腥風。在經歷了四家星級餐廳後,駁靜最難忘的還是一顆星的「飲茶」(yam’Tcha),由一位女主廚艾德琳·格拉塔爾(Adeline Grattard)來經營。
法國巴黎,女主廚艾德琳和她的米其林一星餐廳yam’Tcha(賈睿 攝)
因為有著香港工作的背景,她主要就為餐廳來做中法融合菜。她的代表菜是一碟「干牡蠣醬汁配茄子」:法國人都是生吃牡蠣,越新鮮越好。但格拉塔爾在中國吃過一次的干牡蠣(香港人稱作蚝豉)炒麵卻讓她十分難忘。於是她將干牡蠣,一點辣椒,一點蒜和一勺原汁雞湯,做成了法國人喜歡的醬汁。這讓中國人吃到嘴裡,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駁靜比喻,就像是遇到多年前的情人,散發出不可思議的魅力。
在法國人眼中,他們整個國家就像個大廚房,美味層出不窮(賈睿 攝)
餐廳只是其中一種用餐場景。從上世紀80年代起,義大利掀起了一場「慢食運動」。「慢食」的理念,指的不是吃飯或者烹飪的緩慢,而是提倡去思考一下盤中餐從哪裡來,從而關注到食物生產的整個過程,它是否優質、潔凈與公平。所以我不只去到餐廳,還找到了食物生產鏈條上各個環節的人,想看看他們對於食物的態度。
義大利的Eataly里既可以吃飯也可以購物,蔬菜展陳就像在露天市場(張雷 攝)
可貴的是,在發源地皮埃蒙特,「慢食」深刻改變了當地的食物生態。不少生產者都把自己的產業對外開放參觀。於是我去到榛子果園,蝸牛工廠和飼養綿羊、製造奶酪的農場,聽他們講如何不以傷害環境的態度來獲得食材。一次有意思的經歷是在著名的松露產地阿爾巴,與獵人和他的愛犬一起到森林裡找松露。
松露獵人恩佐·科斯塔和他的愛犬朵拉(張雷 攝)
這次短暫的旅程中,我才明白了樹木對松露的生長有多麼重要,它們為松露生長提供所需的養分,也決定松露不同的風味。而正是由於鄉村人口減少使得樹木疏於照料,或者乾脆砍伐掉讓給葡萄園的建設,松露的數量才越來越少。人們察覺不出來,是因為外地的松露也不斷被運進來。松露是一種菌類,採集後每一分鐘都要和水分流失賽跑。這就決定了「零公里」食材口味必然不同。以最簡單的煎蛋襯托,最能感受到松露最濃郁的滋味。只要吃過它,便也會參與到對它的保護中來,不忍心它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