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四大才子,寫武俠的金庸,
寫科幻(衛斯理)的倪匡,
與流行音樂的黃霑,
寫美食的蔡瀾。
他們四人,妙筆生花,文采斐然,
見證了香港的黃金時代,
是香港黃金年代的文化縮影。
如今,黃霑、金庸已逝去,
倪匡也已經封筆,
唯有蔡瀾依然“拋頭露面”,
寫書、代言、開網店、玩微博,
78歲的年紀,每每露面,
依然能吸引大批年輕粉絲到現場。
個中原因,也曾被金庸道出:
“我喜歡和蔡瀾交友交往,
不僅僅是由於他學識淵博、多才多藝,
對我友誼深厚,
更由於他一貫的瀟灑自若。
好像令狐衝、段譽、郭靖、喬峰,
四個都是好人,然而,
我更喜歡和令狐沖、段公子做朋友。”
坊間傳聞,一次夜間坐飛機,
因為突遇氣流飛機顛簸不止,
蔡瀾身旁的外國人驚慌失措,
而他卻一口一口不斷地喝酒。
飛過氣流後,那人驚魂未定問:
“老兄,你死過嗎?”
而蔡瀾放下手中的酒杯,
一臉滿不在乎地回:“我活過。”
在新加坡長大的他,父親正職詩人,
副職是做電影發行,
家中兄弟皆從事電影行業,
母親姐姐都是學校的校長。
就連鄰居,也是鬱達夫這樣的文人。
少時文藝世家的成長環境,
使他對電影、寫作有著異於尋常的觀感。
蔡瀾全家照
他在十幾歲時,曾在報紙上批評父親的詩。
而之所以如此大膽,
是因為不識父親的筆名,
父親很生氣,他卻躲在一旁偷笑。
14歲那年在《星洲日報》發表了影評《瘋人院》。
拿到稿費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同學們吃喝玩樂。
這也注定了他日後的工作價值取向,
快樂至上。
18歲時,
在日本大學進行電影編導學習期間。
被邵逸夫看中,
擔任香港邵式電影公司的駐日經理。
1963年,22歲的蔡瀾回到香港,
打造出了《龍兄虎弟》、《城市獵人》、
《霹靂火》、《重案組》等成龍主演的巨片。
此後長期任職邵氏、嘉禾等東南亞最大製片廠的電影監製。
蔡瀾與成龍
雖然深知電影行業是一門生意,
他卻一直很困惑,覺得自己“不夠藝術”。
曾向邵逸夫提議:一年拍四十部電影,
何不拍三十九部賣座電影,一部用來追求藝術?
結果卻是無解。
同所有其他年輕人一樣,
遭遇了理想與現實的激烈碰撞,
對於藝術的追求與理想不得全然施展,
“一生做錯了一件花四十年才知道是錯的事。
不應該一直沉迷在電影行業裡面。”
於是他開始轉向文學。
由倪匡引薦,他開始在《明報》寫專欄,
專欄名字叫“草草不工”,有馬虎潦草之意。
但寫起文章來卻錙銖必較,
一篇八百字的文章他可以修改三四遍。
他曾在東京、紐約、巴黎、漢城、
巴塞羅拿和曼谷等地居住,
途中美食、風土人情,遊歷見聞,
人生感悟,花鳥蟲魚,
在他的筆下妙趣橫生。
不少朋友看過後跑來說,
這麼好玩的地方你帶我們去吧。
於是他便開了一個蔡瀾旅行團,
不定期帶著大家去玩。
其中金庸就曾說,除了自己的太太,
蔡瀾是他這輩子一同出遊最多的人。
金庸攜夫人與蔡瀾
金庸曾這樣評價,“蔡瀾見識廣博,
琴棋書畫、酒色財氣、文學電影,什麼都懂。
於電影、詩詞、書法、金石、飲食之道,
更可說是第一流的通達。”
《射雕英雄傳》中有一道菜,叫二十四橋明月夜。
起因是吃貨洪七公,
一直嫌棄郭靖武功太渣不願教他,
但黃蓉用一道道美食不斷誘惑。
洪七公在嚐了一口這二十四橋明月,
“贊不絕口,吃人嘴短,便收了郭靖為徒。”
對吃頗有研究的蔡瀾,看到金庸書中的描述,
居然把這道想像中的美食做了出來。
用電鑽在金華火腿上挖了24個洞,
填入豆腐,猛火蒸之八小時,
做出來的豆腐皆入味。
客人只食豆腐,火腿棄之,大呼過癮。
1992年代中,1992年蔡瀾開始進軍商界,
曾推出過“暴暴系列”零食、醬料品牌。
洪七公曾因愛吃誤事,斷一指為記。
蔡瀾的美食地圖遍布世界,
即使把錢花光也在所不惜。
為了一碗最好吃的越南牛肉河粉,
他不惜遠渡重洋跑到澳洲。
說他是現實版和加強版的洪七公也不為過。
亦舒曾罵他,一有錢就請客吃飯,
直到把錢花光,一點積蓄也沒有。
蔡瀾卻回覆說:
活著,大吃大喝也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
可以吃得不奢侈。
銀行中多一個零和少一個零,
根本上和幾個人大吃大喝無關。
也有人評價,
他其實是洪七公和段正淳的集合。
古語有雲,“食色,性也。”
飲食男女,作為人的兩大本性,
在瀟灑的蔡瀾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曾在書中自述有47個女友。
由於電影監製的工作,看靚女曾是他的職業。
被問及怎樣算美女?
他說,我先看她的眼神有沒有靈氣,
聰明女人的眼神是靈活的。
相貌之外,最好看的是她們的頭腦,
能夠和你共同地談一個話題。
在思想上吸引你,你會越來越被這個女人吸引。
40歲那年,
蔡瀾和黃霑、倪匡一起做了檔綜藝節目,
由於常常爆粗口,常常被電視台用“嗶”聲帶過,
後來被大批觀眾投訴影響觀看,只好又恢復原樣,
只是打上了“成人節目”的提示。
節目中蔡瀾談到性直言不諱,
“香港電影一提到性的方面,大家就會覺得是骯髒的。
但性是人生活的一部分,
為什麼不能展現出來?”
倪匡、王祖賢、蔡瀾、黃霑
這個節目的由來也頗有意思,
當年,倪匡愛上了一位夜總會的媽媽桑,
每次都拉著蔡瀾和黃霑一起去捧場。
他們講話總能逗得那些女人笑得。
但是對美人和美酒頗有研究的蔡瀾覺得,
夜總會的女人難看,酒難喝,
他們來花錢,卻要講笑話逗別人開心。
既然如此,不如到電視台去講。
於是,香港三大才子就一起做了一檔節目,《今夜不設防》。
黃霑、張國榮、倪匡、蔡瀾
當時“全世界都沒見過這麼自由奔放的節目”,
不但創下70%的收視率記錄,
還吸引了BBC前來拍攝紀錄片。
三個人穿著西服,和明星們隨意坐在沙發上,
一起抽煙喝酒爆粗口,無所不談,
言論極其自由開放。
林青霞在節目裡自曝了和秦漢的戀情,
張國榮講起自己的初夜“是失敗的,不大好”。
張國榮在《今夜不設防》節目中
於是乎,和這檔自由奔放的節目一起,
觀眾們記住了自由奔放的蔡瀾。
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給他寫信,
向他求教人生難題。
蔡瀾就曾在報紙上開專欄,回覆年輕人的來信。
而成為年輕人的心靈導師。
他發現,幾代人的煩惱“通通一樣的”,
無非是“將來怎麼樣,老了會怎麼樣,
愛的人不愛我了”。
雖明白真正能幫到這些年輕人的,
只有他們自己。
但每每收到來信還是會認真回覆。
蔡瀾年輕時
當時他在給讀者回信中說,
“我也患過這種無聊的絕症,
回想起來,那時實在很傻,
所以我並不喜歡年輕的我。
我知道我是改變不了你的。
因為當年的我,也沒有辦法改變我自己。”
除了年輕人,
他身旁的朋友也對他十分喜愛。
倪匡說“蔡瀾是少有背後沒有人說他壞話的人”,
黃霑說“蔡瀾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金庸說“他是一個真正瀟灑的人”。
彼時的香港電影,長期被黑幫勢力把持,
被黑幫盯上的人,幾乎無人敢幫。
年輕氣盛的成龍因為不肯向黑幫低頭,
遭黑幫的追殺。
蔡瀾帶著他離開香港,前往西班牙。
隨後拍攝的《快餐車》,
1984年上映,票房2100多萬。
成龍成名後愛買跑車、名錶,
蔡瀾教他不要太心浮氣躁。
於是成龍開始跟著他研究玉器、紫檀,搞收藏。
倪匡晚年行動不便需要手杖,
為了這個好友,
經常四處遊歷的蔡瀾,每到一個地方,
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一根漂亮的手杖。
後來居然自己收藏了200根拐杖。
有人問,如果金庸和倪匡同時掉進水裡,
你會救誰?
他說,救金庸,因為他的文章實在太好看!
倪匡和蔡瀾
金庸曾評價,“蔡瀾是一個真正瀟灑的人。
率真瀟灑而能以輕鬆活潑的心態對待人生,
尤其是對人生中的失落或不愉快遭遇處之泰然,
若無其事,不但外表如此,
而且是真正的不縈於懷,一笑置之。”
其實人生在世,誰沒有過悲傷落寞的時候,
他的回應方式是,將痛苦鎖進保險箱,
一腳踢入大海,跟身邊人即使太太也不分享。
“不去想啊,逃避啊,吃吃喝喝啊。
逃避很好呀,兜一圈回來,又很快樂的。”
逃避可恥但很有用,
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是蔡瀾的處世之道了。
作為眾人眼中的“快樂教主”,
不止讀者,就連金庸都被他騙了,
他卻笑答,“受騙也沒辦法,願者上鉤。”
蔡瀾與黃永玉
很多人都問過蔡瀾,
電影人、美食家、商人,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蔡瀾說:“我只想做一個人,這並不容易。
做人就是努力別看他人臉色,
我是很努力很努力做人,這樣才有今時。”
正如年輕時在外求學,為了能看懂外文電影,
他上午讀中文學校、下午讀英文學校;
他的瀟灑背後並不是人們所看到的那樣輕鬆。
如今已年過古稀,
蔡瀾仍舊吃美食,做節目,
12年擔任了《舌尖上的中國》的總顧問。
14年開設電商品牌“蔡瀾花花世界”,
18年在香港開了自己的越南河粉店……
煙照抽、酒照喝,也不刻意運動,
只是每天從家走去菜市場,十五分鐘。
電子產品要買新款,也都熟練使用。
《權利的遊戲》、《絕命毒師》這樣的劇,
他也會熬夜觀看。
正如他說,
他的一生就是好奇心驅使到現在。
又到農曆歲末,按照慣例,
蔡瀾在微博上回覆網友的提問。
作為年輕人的心靈導師,
回覆依舊簡短耿直,巧妙卻有深意。
讓人忍俊不禁,無力反駁。
有年輕人問他,
生活特別乏味的時候怎麼辦?
答曰,吃糖。
問,如何看待死亡。
答曰,沒死過,不知。
網友問,如何遇到優秀男生?
答曰,夢裡。
問,怎樣擁有喜歡的人?
答曰,人,是給你擁有的嗎?
這老來頑皮的樣子,
讓人不禁自動腦補正在大快朵頤的洪七公,
不耐煩地教育郭靖。
他14歲便在報紙刊登文章,
16歲擔任香港邵氏電影公司駐日經理;
交往過47個女友,卻頂客一輩子;
雖已年屆70,仍是年輕人的心靈導師;
別人稱他“食神”,他卻玩笑說自己是“菜籃子”。
金庸羨慕他瀟灑,讚他是全才,
他卻說自己只是個小混混。
令狐沖、段公子、洪七公,
金庸筆下的這些人物身上,
或多或少都能看見蔡瀾的影子。
他一生吃喝玩樂極其講究,
白髮高齡仍大魚大肉。
自小含著金鑰匙出生,一輩子遊戲人間。
見證了香港的黃金年代,
如今到了已成傳奇的年紀,
依然江湖流連,精神滿滿,精彩不斷。
有人問,
“關於死亡你有什麼想說的,想分享的?”
蔡瀾先生的回答:
骨灰撒在維多利亞海港,每晚看到燦爛的夜景,
更是妙不可言,你說是嗎?
這份發自內心的瀟灑,只因“我活過”。
人生太悶,我決定活得有趣。
這,其實就是他給年輕人的答案!